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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ten in water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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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天官赐福】风情/《折子戏》(二)

折二:大珠小珠落玉盘
 
指路:风情+仙乐组产出目录
 
折一:小楼一夜听春雨
 
 
瞅了眼大纲,发现前期风情互动真是少得可怜(就连打架都少)……相反花怜甜得腻乎……这可怎么办。很不好意思打tag……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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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情褪下贴身衣物,伸手去够床头的药瓶子。腹部,缠着厚厚绷带的一处正缓缓洇出暗红色来。
 
前两天取引玉留下的情报时留下的伤,本来已经不再渗血,结果经过今次一登台,以及与风信一动手,竟是又裂了开来。旧伤重新撕开,钻心地疼。慕情黑着脸一圈圈扯下绷带,消毒,用棉球蘸着药液重新涂抹,痛到麻木。
 
给他狠狠捅了一刀的,是不知从属哪边的一个红衣女子,漆黑的夜色里,一袭鬼魅的红衫好似幽魂厉鬼。她身法诡异,动作快到令人看不清,还会甩出迷香一样的东西。否则慕情怎么会栽在她手里。
 
但是有一点不对,即那女子其实是足够要了他命的,最后却并没有痛下杀手,反而让他拿到了情报。情报的可信度已经过确认,没有问题,那么,值得怀疑的地方多半便是在别处了。
 
他重新裹好绷带,披上衣服,坐在床上喘口气,轻轻抹去额头冷汗。
 
前几日谢怜来时,应该就看出他伤得不轻了,那花城也一定嚼过舌根。于是他便咬着牙,一定要在今日上台唱一次。你不是说我伤得不明不白吗?那你倒是看看我伤了没有。也不知到底是在倔些什么。
  
他闭上眼,略微疲倦地按住太阳穴。
  
窗外阴沉,寒风刮着外糊的墙纸,响声凄凄惨惨,听得人抓心挠肺,死命地扯着人思绪往那边去,近乎疯狂地昭示自身的存在。慕情不耐烦地裹好外衣出门,狠狠撕下那一角不安生的。
 
碍眼。太碍眼了。
 
他阴沉地立在院子中,浑身肌肉紧绷。呼呼作响的风带着他回到了他最不想回忆的那段经历,令他处于爆发边缘。
 
那次也是一个阴天,大风。母亲难得一见地对他笑,然后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。
 
母亲做面的手艺值得称道,那日的关怀也出奇的体贴。于是,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打懵了,连连谢过母亲,忍着笑意地喝了下去。
 
之后呢?
 
慕情把纸片碾碎,扬进风中,转身回房。
 
之后他醒了,双手双脚被捆,嘴里堵着布条,丢在杂物间里。
 
如果他早些察觉……
 
慕情的房里有一排一人高的书架,按照特定的顺序扳下相应的书后,书架会打开嵌有密码盘的暗格。一旦拨动密码盘,输入正确的密码,一道门便会从床边的墙上打开。
 
慕情跨入门内,片刻又出来,手里已经拈住了一张纸,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虚线。是直线裴茗用电报给他拍了暗文来。
 
“致销春水。来自片叶不沾身。”
 
慕情眉头一跳。裴茗怎么又换了个代号。
 
“磐石方且厚,可以卒千年;蒲苇一时纫,便作旦夕间。”
 
“……呵呵。”
 
他真想当场翻个白眼。从没见过有人把内鬼的嫌疑人名单表头写成这样的。又不是线下传递消息,换个不那么花红柳绿的表达并不是不可以。如果不是他性子浪,何至于此!
 
接下来是一串名字。头一个便明明白白地写了销春水三个字。
  
慕情双手互相制住,忍下撕掉那张纸的冲动,随即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。
 
还是怀疑他。而且第一个就怀疑他。
 
那日他负伤之所以没有被察觉,是因为引玉发觉不对,临时更改了接头地点。后来引玉又出了意外,联系不上,才会没有人清楚这事。当然,他是不可能走到大家面前自证清白的,一是他不屑,二来就算他愿意,也没有人会信他的话。
 
一个下九流的梨园戏子,一个一直隐居幕后不出的接线员,又不是什么要职,谁有那个闲工夫查你反没反,疑心了不如干脆除掉,以绝后患。
 
他往下捋去,一路看到了引玉和花城,于是记着要提醒谢怜小心一二。最下方居然还带了裴茗自己,注的是先前一个代号“清茶半碗”。慕情嗤笑,心道裴茗也真是个洒脱心大的人了。
 
暗文最后,标了排小小的数字。慕情对着翻译,出现在面前的是裴茗在明光酒楼办公处的座机号。
 
他摩挲着纸面,一阵疑惑。
 
裴茗是让他打电话?
 
他迟疑,却还是捞了听筒转动号码盘,拨通了裴茗的座机。
 
一阵接通音后,听得咔一声,接着便是裴茗收敛得稳重得体的问候:“您好。”
 
慕情道:“是我。”
 
那端声音顿时弱了片刻,似乎是裴茗按住了通话口,在和旁人说些什么。慕情皱眉。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
 
“是慕老板啊,裴某失敬失敬。”裴茗回来了,满嘴的敷衍话,不过倒是记得立刻向慕情暗示本次“电话谈话”的主题,“您是来问下个月九号的酒席的事吧?您放心,都给您安排好了,浣花厅都按您要的风格布置了,保准招待得您老同学喜笑颜开。”
 
慕情摊开笔记本,簌簌写下“二月九日,明光酒楼,浣花厅”。“那我就放心了。真是劳烦裴先生了。”
 
“不劳烦不劳烦,您跟我客气什么啊。”裴茗爽朗地笑了几声,慕情隐约听见那边有音乐声渐起,“我这笔生意马上就签下了,赚了之后再凑一局喝几杯吧,搭上老冼一起。就去仙乐大饭店怎么样?”
 
冼。仙乐。恐怕是指谢怜了。慕情心间疑虑越来越深,却依然演得滴水不漏:“行。那您早点跟我知会一声,我到时候好排空。”
 
裴茗哈哈道:“一定一定。排一整天出来最好,我这段忙得脚不沾地,好久没去阿静小美丽丽那边了,憋得慌。”
 
“……这属于您自家私事。我爱空一天还是半天,您管不着吧。”
 
“慕老板,看您这话说的……”
 
有咿咿呀呀声传来,然后慢慢变得清晰。裴茗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岔,却无一例外都是不痛不痒的内容,慕情草草应付就能蒙混过关。他捏紧听筒,竭尽全力辨认着那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人声。
 
“……与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……”
 
晴空霹雳。
 
如同被人揭开天灵盖倒了一大桶掺了冰坨子的冰水,慕情僵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,喉咙里仿佛塞了冰碴子,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:
 
“……嗯,嗯……行。我,我这班……最近清闲,排得开。”
 
裴茗浑然不觉似的:“那敢情好。我瞅着这外面柳树也返青了,是时候听点什么助助兴了。那到时联系吧,我就不耽搁您时间啦。”
 
说完,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。
 
慕情还呆在原地未动,耳边是死板无生气的忙音。
 
刚刚那一出,唱的是……
 
《牡丹亭》的《惊梦》一折。
 
裴茗压根不爱听昆曲,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忽然放开了?是在向他传达些什么没错了。
  
结合方才的内鬼名单,慕情明白裴茗是想告诉他,有人没能被写在名单上。而那个人,正是……
 
三年前,在某次周旋任务中,他扮杜丽娘,代号却用的是春香。当时,和他接头的直线是谢怜的上级君吾。
 
君吾的代号便是杜丽娘。
 
慕情昏昏沉沉地放下听筒,以手撑额,整个脑袋一跳一跳地疼。
 
怎么会这样?怎么可能是这种情况?
 
裴茗的可信度无可怀疑,为了守住秘密,他曾为组织折剑剖腹,差一点就丢了性命。将军折剑的美谈也自此流传开来。但君吾是谁?他是华北地区叫得上名的几个顶头之一,几乎掌控着整个北京城的消息网,是所有人心中的靠山和支柱。
 
他闭上眼睛,强压下焦躁与恐惧,梳理着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思绪,挖掘着任何可疑之处。
 

 
风信看到早报的时候,直接把舌头咬破了。
 
稀稀的米粥,还有咸鸭蛋,混合着血的味道,弥漫在整个口腔,令人作呕,可风信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。他紧捏住薄薄的报纸一角,用力盯着白纸黑字的头条新闻,眼前一片晕眩:
 
“明光酒楼凌晨突发瓦斯爆炸,老板裴茗不幸殒身!”
 
明晃晃的惊叹号刺得他连坐都坐不稳,险些失手打翻粥碗。
 
裴茗?有一瞬间,风信怀疑报纸上写的裴茗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裴茗,那个风风光光的酒楼大老板。
 
裴茗虽说性格一向不羁,喜爱往花街柳巷扑,总是和一些来历不明的女人纠缠不清,作风为人所不齿,但细细想来,是十分可靠的队友。他从未因男欢女爱之事误过工作,与之相反,甚至曾借此种机会套出过不少有利用价值的情报。同时,他也是个很义气的生意人,要是和你交好,就会时不时明里暗里帮衬着。
  
如果没有复杂难缠的上下线关系,他多半是非常适合做哥们的。
 
就是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,闭上眼睛就能脑补出他又在怎样搭讪女人的人,遇事永远能轻易脱身的人,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一行言过其实的黑字给判定了死亡呢?
  
风信浑浑噩噩地起身,打算去权一真那里求个证。明光酒楼虽说是重要的接头地点,但没了也就没了吧,裴茗是假死就好,是假死就……
 
“嘿,小伙子多大的人了,怎么走路还冒冒失失的?”被他撞了一下子的老翁不满地吼了他一嗓子,手下却也没忘了扶他一把,“怎么那么心不在焉的……丢了媳妇啦?”
 
风信哑着嗓子道了歉:“是家母她……”
 
生死是多么重要的大事啊。可有的人,连死亡都不能轻易说出口。
 
老翁当即一脸了然:“节哀。”
 
……
 
风信走出权一真的粥铺时,天是阴沉昏暗的。本应密匝匝的天光被厚厚的云翳毫不留情地截下,辗碎。
  
华北平原难得出现这又湿又冷的天气,怕不是要下雨了。都说春雨贵如油,下下也好,总也算是肥肥地,润润庄稼。
 
风信恍恍惚惚地抹了把脸。没下雨,是错觉。
 
权一真这个一向和裴茗格外过不去的毛头小子,今次难得安静下来。隔着蒙了油烟尘的柜台,他对着买早点的长队末尾的风信摇了摇头,眼睛里的光猝然熄灭。
 
风信的心凉到了底。
 
他走到后屋,跟权一真手底下的人交换了信息,拿到了裴茗生前的留下的最后口讯和通话记录名单。一个个看下去,末尾一个赫然是慕情。
 
慕情?
 
风信咀嚼着。近日看得太多,他感觉自己已经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。
 
怎么又是他?
  
为什么会是他?
  
风信低低地又念了一遍,嘴里忽然就有些发苦了。
 

 
戏班子已经离了戏园子,回了自个住处歇场。所幸他们所住的四合院和风信的暂居旅店离得并不远,风信脚程又快,片刻便赶到了。
 
院子里不知为何空空荡荡的,似乎人员都被遣散了。风信一路警惕着,穿游廊、过耳房,即将迈入正房和后罩房间的窄院时,忽听得一阵绵长委婉的唱腔飘然而出。
 
 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
 
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
 
良辰美景奈何天,
 
赏心乐事谁家院?”
 
 
头个音一起,他心里便咯噔一声,顿住了身子。
 
风信抬头一望,瞧见了那个草草迈着台步,背对着自己的黑色身影。是慕情。
 
《牡丹亭》?《牡丹亭》?他感觉到脑内警铃疯狂敲打。
  
自己进来时动静极大,慕情绝对有所察觉,但他这是什么意思?告诉他君吾有问题?
 
他不怎么懂昆曲,对于《牡丹亭》的了解仅限于这几句,慕情也清楚。因此今日一闻,绝非偶然。
  
三年前的任务他多少也有参与,对君吾肯委身参与那次极危险的行动,并且侨扮成一个卖报纸的,还代号杜丽娘这事印象格外深刻。更何况从那以后,经常有人在危急时刻以杜丽娘代称君吾,仿佛一个符号。眼下,正赶上裴茗出事,又冷不防灌了一耳朵游园惊梦,风信整个人都给冻在了原地。
 
但是那是君吾啊?大家心目中足以顶天立地的靠山,无论何时何地,众人都不会去疑心的,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。
 
强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回不过神,头脑一片混沌,下意识缓缓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。
 
顿了顿神思。风信强逼着自己思考:
 
眼下明光酒楼的风波乍起,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方便有大动作。即便慕情真的反了,并且试图嫁祸君吾,以他的本事,最多也是个落跑,不至于再做出什么有损他这方利益的事。可凡事要做着最坏的打算,要是君吾真的是内鬼,就意味着整个京城的消息网都处在危机之中。
 
一想到这最为糟糕的情况,风信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。
  
这密密麻麻堪比天网的地下军情传递线路,可是多少队友用血和肉搭建起来的,光他熟识的,几乎都要一个一个数不分明,更别提近日还添上了引玉和裴茗两人。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掉?
 
因此,比起质问慕情情报真假,不如派人留下观察,同时先行联系谢怜。君吾是谢怜的直线接头人,联系上了谢怜,更方便确认君吾那边是否有异动。
 
风信咬咬牙,镇定情绪,打定主意,倏然转身离去。
 
……
 
院子里的黑衣男子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,慢慢转过身望向他来时的方向。
 
漆黑的眼瞳里,天地风云骤变。
 

 
“你说什么?他!?”
 
幽静的密闭空间,两个人坐在电话前。花城见谢怜表情不对,立即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他空着的那只手。
 
“……裴茗的事情已经把总部搅翻天了。”谢怜不知道在和风信说什么,满脸都是紧张和强作的镇定,“嗯,嗯好,我明白了。会有增援的。”
 
风信那边似乎问了什么,谢怜略微迟疑地“啊”了一句,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来。
  
花城握得更紧了些,同时轻拍他的背。
 
“有。”谢怜应道。
 
有什么?花城谨慎地猜测着。那个被提到的“他”有没有异动?有没有其它人员牺牲?
 
“……是,‘水师’。”谢怜沉声道。
 
看来问题是后者。
 
电话那端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 
谢怜小声地说了句“我很抱歉”后,潦草地挂断了。他一闲下右手,立马过来拽住花城的袖子,然后直接把脑袋埋在了他肩头,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。
 
花城轻轻抱住他。“哥哥。”
 
“是他。”谢怜闷闷地开口了,“三郎,我怎么也没想到,怎么会是他……风信说有问题的可能是君吾。”
 
花城瞳孔微微一缩。
 
“哥哥,只是有嫌疑而已,不要太受影响。”他斟酌了一会,方才出言安慰道,“如果真的查出端倪,再给他颜色看也不迟。”
 
“眼下就先防上几分吧。”花城下了结论。
 
谢怜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又叹了口气。
 
“三郎。”
 
“我在。”
 
“要下雨了。”
 
仿佛是在回应谢怜的话,暗室外大开的窗棂处,依稀传来一记惊天炸雷。想必窗外已是乌云压顶,暴雨倾盆了。
 
谢怜不由自主被带着抖了一下。
 
“要下雨了。”他重复道。
 
“哥哥,我知道。”花城闭上眼,悄声回答。
 
……
 
与此同时,一千多公里外的北京城。
 
慕情沉默地立在屋门口,看着院内渐渐不可控制的雨势,表情漠然。院子中央一棵还未复苏的玉兰树,生生被凄风苦雨打得花枝摇颤不已,分外可怜。那先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墙纸,也被溅满水渍,湿乎乎地扒在墙上无法动弹分毫了。
 
他不知在想些什么,直盯着那乱晃的树枝看了好一会,方放下门帘进屋去。
 
 
 
Tbc.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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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喜欢大裴,试图让他用死亡成就不朽(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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